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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 此心张羽,扶摇九万里

第二十二章 此心张羽,扶摇九万里 (第1/2页)

一声“罢了!”
  
  苏奢的命运便已经注定。
  
  在秦至臻的刀锋之下,这位阎罗王没有半点保命的可能。
  
  至于真地藏的庇护……前些天转轮王是怎样死的,阎罗王仍能怎样死。
  
  秦国人或许对现在的真地藏还有些生疏,但复刻姜某人的手笔,劝止此尊于规则内,是毫无压力的。
  
  尹观当初在临淄城外救他一命的事情,姜望一直都记得。
  
  自然他也不会忘记这条性命是从谁手上救得——彼刻尹观只要晚来一步,他就会变成临淄城外的肉泥,彰显苏奢的武力。
  
  虽则如今已立在这般高处,俯瞰苏奢如蝼蚁,小小一尊阎罗王,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,但他也不会说就忘掉了那个弱小姜望的恐惧。
  
  正是那些恐惧的时刻,令他永远攀登,令他不敢懈怠。
  
  忘记过去,是背叛自己。
  
  那天他说“我永远不要再躺在地上等死了。”
  
  他用了很多的努力,来战胜那时的心情,用了很多个日夜,来摆脱那种无力的感觉,如今相信自己已经做到。
  
  “看来卞城王大人对同事也没什么感情。”尹观揶揄道。
  
  姜望毫无波澜:“我跟秦至臻也是同事。”
  
  “我倒是忘了!”尹观拍了拍额头:“阁下是黑白两道通吃,宰了官差宰土匪。”
  
  姜望抬起眼睛:“什么黑道?我不记得有这事。”
  
  尹观却不跟他纠缠这个:“这事儿你确定不管了?”
  
  姜望平静地道:“我最多就是不抢着在秦至臻前面下刀,断不至为保苏奢的小命,去卖什么面子。”
  
  尹观只道了声“好”,便自转身。
  
  “最近怎么样?”姜望追着问了句。
  
  “还那样。”
  
  “不要着急。”
  
  “哦。”
  
  “你在敷衍谁?”
  
  尹观没有回应,只有碧光一闪,离此而去。
  
  还以为尹观有什么关于神侠或者七恨的紧急情况,不曾想是为了阎罗王的这点事。
  
  姜望退出阴阳界,暂不看那两封信,而是看着面前的暮扶摇:“太虚阁非我私有,阁中九席,我只有其中一座,连自己的阁属都是没有的……恐怕帮不了阁下。”
  
  暮扶摇黑宝石般的眼睛,顿有两抹流翳。
  
  祂在姜望面前说出血雷公之事,已是躺平任宰了,愿意让姜望抬高价码。
  
  世上没有谈不拢的合作,只有谈不拢的价格。
  
  但姜望开口就如此,恐怕是要来一刀狠的,将祂割个半死。
  
  幽冥大世界向现世靠拢,因此得到升华,这当然是天大的幸运。
  
  整个幽冥大世界都是喜悦的。
  
  祂们这些看不到前路,枯坐了万年数十万年的老家伙,尤其如此。
  
  阴阳两界立成,祂们虽是降格为阳神,却有了真正冲击超脱的机会!后退一步,前路却开,这后退的一步,岂不正是为了跳得更高而蓄力?
  
  但这种高兴还是来得有点早。
  
  幽冥世界死寂了太久,祂们日复一日地关起门来自娱,几乎都对人间麻木,险些忘了这是一个怎样残酷的世界。
  
  机会自然是有了,危险也跟着来。
  
  并不是所有幽冥阳神,都被允许靠近那个机会。祂们需要证明自己对现世的忠诚!
  
  更赤裸地说——要展现价值,要有靠山。
  
  想要不被割,却也简单,像血雷公那样就可以。
  
  暮扶摇心中叹息,面上却微笑:“真君乃太虚阁里,名称第一。当今之世,天骄第一。除了您,我实在想不到,还有谁能卖我这个面子,还有谁能帮到我。”
  
  “而且正如您所说,太虚阁员一共九额,其中八额都被各方势力把持,我去找他们,也等于投靠霸国大宗,亦失自由。”
  
  祂诚恳地看过来:“此心如日月,俯仰能见明。有什么我能为阁下效劳的,不妨直言。”
  
  姜望知道自己被当成坐地起价的奸商了,却也不辩解,只道:“我曾闻,凤非梧桐不栖,非醴泉不饮。阁下有大才,必怀大志。久居高处,不能俯身。太虚阁虽好,行止困于规矩,立场囿于端正,心受万钧不能展翅,非宏图之地。”
  
  暮扶摇明白,这就是入职考察了。
  
  眼前这位姜真君,光送重礼不行,还得看能力,究过往,问志向!
  
  祂亦是多少年未在人前自陈。
  
  好在这点心情倒是不难调节,暮扶摇全无异色,只缓声道:“灭佛之劫后,又经历了几次变故,幽冥才归于寂静。此时幽冥尊神计有七位——分别是天虞、旗韶、灵咤、魍夭,白骨、血雷公,还有我。”
  
  “白骨且不说,你亦寻祂未得,我们亦不知祂何去。”
  
  对于白骨尊神,现存的每一位幽冥神祇,心情都是复杂的。
  
  打破现世制约,成功降世的难度且不去说。将数十万积累,一朝清空,以凡夫之身从头再来,不是谁都有这般勇气。
  
  这选择究竟是对是错,随着时局的变化,在人心之中却也是不同的。
  
  或许只有时间能验证答案。
  
  暮扶摇神色静惘:“前回诸方大战【执地藏】时,齐国江汝默便与灵咤定约,蓬莱岛也约于血雷公。”
  
  “祂们都很早就站队。灵咤现在都已经在神国立起经纬旗,受东齐天子敕命。只是不知怎么,季祚和血雷公没有谈好,以至毁约厮杀……”
  
  “不外乎是条件不合适。或是血雷公要得太多,或是景国觉得杀死血雷公,夺其【衙泉】,炼其雷魄,收获更大于将之收归麾下。”
  
  “天虞和魍夭在阴阳合界之前就消失,都不知去向,疑似放弃了现世。”
  
  “只剩旗韶和我。”
  
  祂注视着姜望:“旗韶是待价而沽,而我,只想自由。”
  
  原本听说蓬莱掌教杀血雷公,秦至臻堵阎罗殿,姜望还在想,怎么没见齐国的动作。
  
  原来早就动了。甚至是第一个在冥世插旗的。
  
  那位大齐天子做事,确实是不需要他提醒……
  
  当时三帝围猎【执地藏】,对于后续的种种变化,他们肯定都有预案。也就是楚帝新即,本身实力不足,不能似景齐二帝,当时就对幽冥神祇下手……
  
  齐国是实力远不如的江汝默同灵咤定约,江相行事又向来温和,给予灵咤的条件必然宽松。在战后仍能顺利延续。
  
  景国则是强势的蓬莱掌教出面,给血雷公的条件必然苛刻。【执地藏】覆灭之后,景国也陷入相当虚弱的时期,姬玄贞和应江鸿在悬空寺都有所退让,血雷公想要再提提价,亦是想象得到的事情。
  
  只没有想到蓬莱掌教直接动手屠神……
  
  仙龙叹息一声:“我在超凡之前,以为仙人无忧;及至推开天地门,想象神临宏力,以为神可以心想事成;在我神临之后,以为真人便能逍遥人间;洞真之时,我想绝巅应当无所不能——”
  
  “到了今天,我已不知道,怎么才能得到自由。”
  
  “或许当初只有三五岁,拎着木剑在河边,我是自由的。可是那种自由,经不起半点风雨。”
  
  他看着面前的阳神:“您的确不必如旗韶般待价而沽,您要的是最高的价码!我给不起。”
  
  “姜真君求的自由,是遂意和逍遥。我已入世,何来奢求?”暮扶摇道:“我今所求,无非是不要为人驱使如猪狗。”
  
  祂声音微缓,有些惆怅:“我在日暮的时候成道,既不喜欢太灿烂的白日,也不适应太深沉的夜晚。我是个折中的家伙,这一生都在缝隙里生活。当年世尊传道,诸神皆拜,我闭门不出。后来灭佛大劫,诸神血争,我也闭门不出。到了今天,‘门’没有了……”
  
  祂抬起墨色的眼睛:“门没有了。无论我愿意或者不愿意,我的一切都对人间打开。我感觉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砧板上,听着人们讨论,这块肉作价几何。我也是骄傲的,我也有尊严,我用了很长的岁月,很辛苦才拥有现在的力量,可一朝两世相合,我衣不蔽体,我屋无片瓦。”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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