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五十七章 我都可俯瞰(二合一) (第1/2页)
那灿金色天眼触手可及间,一道的九尾虚影兀然横栏,单首六目梼杌咆哮怒号,凶烈的气机熊熊滚涌。
那是道虚无缥缈的身影,如同蜡烛融化到最后,一缕凝固的烛花,触之即灭,纵使如此,她仍横拦在那里。
梼杌嘶吼间,吐出含混不清狠厉字眼:“滚!”
浓郁阴煞的漆黑滚滚逼压,陈易的呼吸像是被截住一半,无形逼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,他的眼角余光,看见涂山氏仍立在自己身前,她一步也不退,冒着点点光亮,要吞没陈易的黑暗都避开她去。
梼杌再度吐声:“滚!”
生着九尾的女人似觉好笑,不轻不重的话音响彻天地间:“舜帝在时,你们凶族早因罪流放化外之地,人神共证,如今竟倒反天罡来了。”
梼杌六目俱是血红,滚滚漆黑间嗖然探出一爪,要将那女人撕得粉碎。
女人不躲不避,手臂轻挥,九尾大张,佶屈聱牙的金文当空而出,陈易不知为何看懂了那神威赫赫的四字——天命殛之。
骤起雷霄,一道远雷破空,当头砸坠梼杌身上,血光蔓延,凶兽瞬间凄声厉嚎,通红的六目泊泊涌血。
梼杌犹想大肆咆哮,怒焰滔天,血液染得漆黑更加暗沉,它张开血盆巨口,拼命想将眼前虚影连同身后陈易一并吞没。
涂山氏冷冷道:
“我夫禹在世时,可无你等凶族立锥之地。”
刹那雷霄再起,如似鸿蒙初开时第一道闪电般,最纯粹的一道白光贯穿梼杌。
梼杌仍旧撑着血盆大口,犹想吞之,却在白光过后,顿时灰飞烟灭,缕缕魔气消弭于陈易洞府心湖间,眼前天地浮现出先前的蔚蓝色彩
陈易瞠目结舌,身形慢慢落回到湖水之上,渺渺水波涟漪荡漾。
他这时再回头望向涂山氏,方才许多异象哪怕不明就里,都一掠而过,他浑然不觉,直望着这个认作娘的女人,嘴唇嗡嗡,突然间好多好多话想说。
涂山氏身形通透,好似会随风而散。
可她仍转过头来,不像是好久不见,只是寻寻常常地唤出一声:
“还不过来?”
陈易回过神,眼眶兀地酸涩,勾唇努了努个微笑,本不想多哀戚,但终究还是抹了抹眼角。
好半晌后,他深吸一口气,缓缓走了过去。
待到涂山氏的面容落在眼前,陈易失神看了片刻,嗓音沙哑道:“娘…”
涂山氏低低“嗯”了声,她姿仪飘渺,好似一不注意,就飘然飞走。
可她眉目依旧,水波潋滟间,又像永远都不走。
陈易不知第二句话该说什么,他怕再也见不到她。
倒是涂山氏有点不耐烦了,嗔怪道:“没几天不见,吃哑药了?”
陈易滞了滞神,无声笑了,好半晌后出声道:“那倒没有。”
“那怎么不说话?”涂山氏盯着他看。
陈易努嘴正欲辩解,还不待他开口,涂山氏就“哦”地拉长了音,摇了摇手指道:“你在外面认干娘了?”
陈易连声否认道:“这可没有。”
涂山氏狐疑地看了他两眼,旋即道:“女人可以随便找,娘可不能乱认。”
陈易赔笑道:“不会。”
接着他下意识想朝哪里看一看,还不待他看到些什么,涂山氏便早有所料般道:
“不必想着外面的事,在这…全都慢了下来。”
话音落耳,陈易旋即收回视线,他也冥冥有所察觉,不知为何,在这洞府心湖上,外界都变得极慢极慢,时间就好似不再流逝。
陈易转过头,终于出声问道:“你…藏在我的魂魄里?”
涂山氏不遮掩道:“一点残魂,你走的时候,听你说补天的阴谋什么的,娘就留了个心眼。”
陈易微微颔首,与他想的如出一辙。
当时安后曾说涂山氏有一点残魂留在世上,并误导陈易那点残魂在她身上,却反被陈易从细节处识破,自此便否认了涂山氏的残魂仍留于世的想法,只是当下再一想想,安后怎会无中生有地罗织一个极易戳穿的谎言,根本在于,她或许早就靠钦天监的压箱手段卜卦到涂山氏残魂的遗留,并且误以为在她自己身上。
“我还以为只是个…不着调的幻想。”陈易喃喃道。
接着他恍然记起,他曾特意问过周依棠,涂山氏会否有残魂存留,这前世之妻予以否定,也正是这点否定,让他那点念想断个干净。
陈易的思绪显化心湖间,涂山氏低头一看,便见那张略微熟悉的清寒容颜。
她似有所感,轻声叹道:“你最记得她了。”
“…没办法。”陈易也见水中画景,略有局促,厚着脸皮转移话题道:“娘,这凶兽到底为何而来,而且他好像…认识我。”
那一瞬间的感觉不会骗人,陈易打从第一面见时,便觉这凶兽眼熟,而且它一来,便要掠夺他的天眼。
再联想这凶兽自域外而来,而自己正是旁人眼中的域外天魔……
在这背后,到底有多少机关算尽,涌动的暗流里又有多少上不得台面的蝇营狗苟,陈易似有如芒在背之感。
“娘被关了这么多年,哪里知道?”涂山氏朝水面点了点脚,“你要问下这个女人,这女人跟你隐瞒了许多。”
陈易低下头,朝水面深深看了眼,轻声附和道:“坏女人啊。”
哪怕涂山氏不说,陈易也知这前世之妻隐瞒了太多太多,有许多话,她总说一半,瞒下另一半,又或是干脆一字不提,哪怕相处日久,陈易也总觉看不透她,彼此间虽说成婚,可说一千道一万,仍旧无法交心深谈,她好像不在乎这一世两世。
纵使想问个究竟,周依棠要么会避而不答,要么便说他这时不该知道。
涂山氏忽地笑眯眯道:“要不休了她?”
“她…她是世上最在乎我的女人了,除了你以外,”陈易怔了怔,倒没想到这般田地,怕涂山氏不高兴,摇头笑道:“若是休了她,只怕找的下一个也是坏女人。”
“总有好女人。”
“天下的坏女人太多了。”陈易顿了顿,岔开话题道:“怎么才不算坏女人?”
“像娘的就不是坏女人。”涂山氏指了指自己,笑道。
“娘你这不自卖自夸吗?”
“臭小子,如果不自卖自夸,你怎么知道我在天底下待你最好?”
涂山氏忽然骂开一句臭小子,陈易心底忽地一暖,就像他会笑骂小狐狸是傻瓜一样,一点点话头,心就软和了。
“娘,你真好。”陈易没来由道。
涂山氏一愣,敛袖掩嘴轻笑:“你终于知道了?”
“一直知道。”
“你师傅好还是你娘好?”涂山氏刁钻问道。
陈易犹豫片刻后道:“…娘。”
“真懂事。”涂山氏望了望那心湖间的女子,“话虽如此,但如果她问你一样的问题,你要说她更好,知道吗?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不这样骗不着女人的心。”涂山氏笑道:“尽管说,娘从不会难为情。”
陈易思绪一时起伏不定,片刻又笼了回来。
眼前既是他心湖,陈易抖了抖手,拂散了周依棠的容颜,湖水随指尖轻舞,水华旋即凝聚出一坐立山巅老人之景,画面落眼,似是觉察到此人非同一般,涂山氏的眸子皱了起来,狐尾大张,危险的气机弥漫开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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